《過華清宮》
作者：李賀
原文：
春月夜啼鴉，宮簾隔御花。
云生朱絡暗，石斷紫錢斜。
玉碗盛殘露，銀燈點舊紗。
蜀王無近信，泉上有芹芽。
賞析：
這是一首五言律詩。詩的起頭兩句“春月夜啼鴉，宮簾隔御花”，首聯(lián)描寫春夜的氣氛。詩人從聲音（聽覺）和形象（視覺）兩方面予以渲染。意思是說，在春天的夜晚，月色黯淡，寂寞、凄涼的宮中，傳出似如哭啼的烏鴉聲。在中國古代，人們都認為烏鴉是不祥物，經(jīng)常用它來形容荒涼恐怖。如李商隱《隋宮》中對“隋堤”凄涼的描寫：“于今腐草無螢火，終古垂楊有暮鴉。”秦觀《滿庭芳》：“斜陽外，寒鴉萬點，流水繞孤村。”如此等等，都表現(xiàn)出凄涼的范圍。接著的“宮簾隔御花”，“御花”即御前的苑花。在詩歌中，多用來比喻富貴榮華的生活。這一句的意思是說，而今的華清宮是那樣的蕭條，看不到昔日的繁華景象。一個“隔”字，不但從視覺上描寫了眼前的華清宮凄涼蕭瑟的景象，也表現(xiàn)出昔日的繁華景象已經(jīng)不復存在，過眼云煙，一去不復返了。
接下去頷聯(lián)“云生朱絡暗，石斷紫錢斜”，這一聯(lián)承接第一聯(lián)的凄涼的氣氛，放大特寫了宮室外邊荒涼的景象。在藝術(shù)手法上，詩人運用了色彩描寫，通過顏色的變化，突出了如今華清宮的荒涼、冷落、蕭瑟。這一聯(lián)的意思是，那荒涼的霧靄嵐氣，籠罩著宮殿，使朱紅色的格子窗也顯得那么黯淡無光，而石階折斷了，爬滿了紫青色的蒼苔。其中，上一句的“暗”字，不但描寫出色彩的黯淡無光，而且也暗示了一種凄清的環(huán)境。下一句的“斜”字，不但表現(xiàn)出“石斷”無人修的結(jié)果，也暗示了蕭條的景象。詩人通過一“暗”一“斜”，從光彩和形象上，深入具體展示了如今的華清宮的景象，給人以無盡的形象空間。
接著頸聯(lián)“玉碗盛殘露，銀燈點舊紗”，承上頷聯(lián)一轉(zhuǎn)，從宮室外邊的滿目荒蕪的情形轉(zhuǎn)到宮內(nèi)，并通過兩個出色的細節(jié)，進一步展示了宮殿里邊的冷落蕭條的景象。這一聯(lián)的意思是，桌子上，精致的玉碗里，還盛著殘剩的酒液，而銀燈上罩著的燈紗，污點斑斑，破舊不堪。這里，詩人運用了對比：“玉碗”與“殘露”，“銀燈”與“舊紗”，這樣對比，就把昔日與今日聯(lián)系起來，看到了如今宮殿里的冷落景象，而且營造了極為深邃的審美境界。特別是，詩人還注重了把最美的東西與悲情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形成震撼人心的畫面。這里，“玉碗盛殘露，銀燈點舊紗”本身給人留下的畫面就是不協(xié)調(diào)的，甚至是忍俊不禁的畫面，然而，正是這樣的畫面，才更能激發(fā)讀者無盡的想象和深沉的思考。
尾聯(lián)“蜀王無近信，泉上有芹芽”，清人方扶南認為本詩“結(jié)句佳”，這是很正確的。這一聯(lián)從表層意思來看，大概是說，逃到蜀地去的皇帝還沒有音訊時，溫泉就長出野芹的葉芽了。深究其意，從“無近信”來看，說明華清宮的凄涼不是今天始，而是由來已久，皇帝逃往蜀時已經(jīng)開始凄涼。從“有芹芽”來看，含蓄地點明造成華清宮這樣凄涼冷落的，正是那逃亡蜀地的皇帝。我們知道，白居易在《長恨歌》中寫道：“春寒賜浴華清池，溫泉水滑洗凝脂。”如此繁華，如此奢侈，使得皇帝“春宵苦短日高起，從此君王不早朝”，而今卻是“泉上有芹芽”的“籬落蕭條盡日風”（白居易《村居》）的景象。
總之，這首詩從多方面來刻畫出華清宮凄涼的景象。在寫作中，詩人從氣氛、宮殿內(nèi)外落筆，把華清宮的冷落蕭瑟寫得悲切感人，營造出了蘊涵深沉的歷史文化意蘊和詩人審美情感的意境。同時，在寫法上，注重含蓄蘊藉，達到了“含不盡之意，見于言外”的審美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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