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》作者為宋朝詩人蘇軾。其古詩全文如下:
我行日夜向江海,楓葉蘆花秋興長。
長淮忽迷天遠近,青山久與船低昂。
壽州已見白石塔,短棹未轉黃茅岡。
波平風軟望不到,故人久立煙蒼茫。
【前言】
《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》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。作者去國離鄉,心情難免憂抑,然而面對水天相接,自然流出秋天行旅的逸興。首聯寫出了之心情沉重,表達了仕途險惡,應遠避是非之情。中間兩聯寫景,前寫淮河青山壯闊之景,后寫已到壽州之所見,暗示了作者悵惘不安的心情以及物是人非的感慨。尾聯以淮河煙波之迷茫點出前途之迷茫,以抒情結尾,曲折有味。這首詩可說是文辭、對仗具佳,自然流暢,景情交融,韻律優美,以實寫虛的代表作品。
【注釋】
⑴穎口:今安徽壽縣西正陽關。穎水由穎上縣東南流至此入淮,春秋時謂之穎尾。壽州:州治在今壽縣。
⑵蘆花:蘆絮,蘆葦花軸上密生的白毛。秋興:因秋而起的感懷。
⑶長淮:寬闊的淮水。
⑷低昂:時高時低。
⑸白石塔:潔白石頭砌成的塔。
⑹棹:船漿。黃茅岡:泛指長有黃草的山岡。
⑺軟:柔和。
⑻故人:指送行人。蒼茫:模糊迷茫的樣子。
【翻譯】
我日夜兼行向著那遙遠的江海,楓葉蘆花點綴得秋天情趣深長。淮水縹渺不明,天際忽遠忽近,岸邊的青山隨著船兒低落高漲。已能望到壽州那高高的白石塔,小小的船兒還不曾繞過黃茅岡。波平風柔仍然看不見老朋友啊,只因他們久立的地方煙云迷茫。
【鑒賞】
第一句“我行日夜向江海”,實寫由汴京赴杭州的去程,言外卻有一種“賢人去國”的憂憤抑郁之情,有似古詩“行行重行行”,有似“相去日以遠,衣帶日以緩,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顧返”這些詩句中所包含的意蘊來。王文誥說:“此極沉痛語,淺人自不知耳。”這領會是不錯的。東坡此次出都,原因是和王安石政見不合,遭到安石之黨謝景溫的誣告,東坡不屑自辯,但力求外放。其通判杭州,是政治上遭到排斥、受到誣陷的結果。“日夜向江海”即“相去日以遠”意,言一天天愈來愈遠地離開汴都,暗示了一種對朝廷的依戀、對被讒外放的忿懣不堪之情。全詩有此起句,以下只是實寫日日夜夜的耳聞目見,不再糾纏這一層意思,但整個詩篇卻籠罩在一種悵惘的情緒里。這是極高的藝術,不應該隨便讀過的。第二句點時令。東坡以七月出都,十月至潁口,其間在陳州和子由相聚,在潁州又一同謁見已經退休的歐陽修于里第,頗事留連。計算從出都至潁口這段路程,竟整整花去了一個秋天。“楓葉蘆花秋興長”,形象地概括了這一行程。
中間四句是題目的正面文字,其描寫中心是“波平風軟”四字。這是詩人此時此地的突出感受,是審美對象的突出特征。
“長淮忽迷天遠近,青山久與船低昂”二句是一篇的警策。這里沒有一個生僻的字眼和華麗的詞藻,更沒有什么冷僻的典故,只是沖口而出,純用白描,言簡意深地表現了一種難言之景和不盡之情,表現得那么鮮明,那么新穎,那么自然。詩人把自己的親切感受毫不費力地講給人們聽,使人們感到這一切都活脫脫地呈現在眼前。這種境界,是那些字雕句琢、“字字挨密為之”的詩人永遠也達不到的。東坡談藝,嘗言“求物之妙”好像“系風捕影”,詩人不僅對他所寫的東西做到了“了然于心”,而且做到了“了然于口與手”。這兩句詩,可以說是抓住了此時此地的“物之妙”,而且做到了兩個“了然”的例子。淮水源多流廣,唐人嘗稱之為“廣源公”。詩人沿著蔡河、潁水一路行來,水面都比較狹窄,沿途所見,不外是楓葉蘆花的瑟瑟秋意,情趣是比較單調的。一出潁口就不同了,面對著水天相接的廣闊的長淮,頓覺耳目一新,精神為之一振。“忽迷”二字表達了這種情景交融的新異之感。而兩岸青山,連綿不斷,隱隱約約,像無盡的波瀾,時起時伏。詩人此際,扁舟一葉,容與中流,遙吟俯唱,逸興遄飛,他的心和江山勝跡已融合在一起了。究竟是山在低昂,水在低昂,船在低昂,他說不清;他只覺得一切都在徐徐地流動,徐徐地運行;他處在一種波浪式前進的過程中,他完全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陶醉了。七個字寫出了船隨水波起伏,人在船上感覺不出,只覺得兩岸青山忽上忽下;其中“久與”二字寫出了“波平風軟”的神情,也曲折地暗示了詩人去國的惘惘不安、隱隱作痛,“行道遲遲,中心有違”的依約心情。這兩句詩,看來東坡自己也是十分得意的,他在后來寫的《李思訓畫長江絕島圖》詩中寫道:“沙平風軟望不到,孤山久與船低昂”,重復用了這首詩的第四、第七兩句,只換了一個“沙”字,一個“孤”字。
“壽州已見白石塔,短棹未轉黃茅岡”二句振筆直書,用粗筆濃涂大抹,一氣流轉,使人忘記了這中間還有對仗。壽州的白塔已經在望,要到達那里,還得繞過前面那一帶黃茅岡。說“已見”,說“未轉”,再一次突出了“波平風軟”的特色。這里的黃茅岡不是地名,而是實指長滿黃茅的山岡,前代注家已經辨明過了。
七、八句乘勢而下,用“波平風軟”四字總束了中間四句描寫;用“望不到”三字引出第八句這個抒情的結尾。不說自己急于到達壽州,卻說壽州的故人久立相待,從對面著筆,更加曲折有味。后二十三年,東坡嘗縱筆自書此詩,且題云:“余年三十六赴杭倅過壽作此詩,今五十九,南遷至虔,煙雨凄然,頗有當年氣象也。”據東坡這段題記,知至壽州之日當有小雨。此詩“煙蒼茫”三字就是描寫那“煙雨凄然”的氣象的。又,詩中所稱“故人”不知指誰,翁方綱《石洲詩話》說“故人即青山也”,義殊難通。以本集考之,疑此“故人”或即李定。與東坡同時有三個李定,此李定即《烏臺詩案》中所稱嘗“承受無譏諷文字”者。其人此時在壽州,東坡有《壽州李定少卿出餞城東龍潭上》詩可證。
這首詩情景渾融,神完氣足,光彩照人,是一個完美的藝術整體。方東樹評之云:“奇氣一片”,正是指它的整體美,不能枝枝節節地求之于一字一句間的。趙翼《甌北詩話》評東坡詩云:“東坡大氣旋轉,不屑屑于句法字法中別求新奇,而筆力所到,自成創格。”又云:“坡詩實不以鍛煉為工,其妙處在乎心地空明,自然流出,一似全不著力,而自然沁人心脾。”“此不可以聲調格律求之也。”參看這些評語,對于理解這首詩的藝術特點是有幫助的。從聲調格律看,這是一首拗體律詩,前人又稱之為“吳體”的。許印芳《詩譜詳說》卷四云:“七律拗體變格,本名吳體,見老杜《愁》詩小注。”按杜甫有《愁》詩一首,題下自注云:“強戲為吳體。”吳體之名始見于此。所謂吳體,是說它有意破壞一般律詩的格律聲調,把民歌或古詩的聲調運用于律體之中,構成一種特殊的音樂美,以適應特定內容的需要。《杜臆》在論老杜《愁》詩時說:“愁起于心,真有一段郁戾不平之氣,因以拗體發之。”朱熹《清邃閣論詩》稱杜詩“晚年橫逆不可當”。正是指杜的拗體律詩別有一種“橫逆”難當的風格。東坡此詩正是把古詩的聲調運用于七律,以表達其郁勃不平之氣。王士禛《居易錄》所謂“蒼莽歷落中自成音節”者,東坡此詩實足以當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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