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有客于吳者,吳人招食河豚。將行,其妻孥①尼②之,曰:“萬一中毒,奈何?”
曰:“主人厚意,不可卻③,且聞其味美也。假不幸中毒,便用糞汁及溺吐之,何害?”
既及席,而市者以④夜風(fēng),不能得河豚也。徒飲至夜,大醉。歸,不知人,問之,瞠目不答。
妻孥怖曰:“是河豚毒矣!”急絞糞汁灌之。良久酒醒,見家人皇皇⑤,問所以,具對,始知誤矣。
注釋
妻孥(nú):指妻子和兒女。孥,兒女。
尼(nǐ):阻止,阻攔。
卻:拒絕。
以:因為,由于。
皇皇:同“惶惶”,恐懼不安。
譯文
有個人到吳地去做客,主人邀請他品嘗河豚。這個人要去赴宴,他的妻子和兒女阻止他,說:“萬一中毒了,怎么辦?”
這個人說:“這是主人深厚的情意,不能拒絕,而且我聽說河豚的味道鮮美。如果我不幸中毒了,就用糞便水來催吐解毒,怎么會受到毒害呢?”
已經(jīng)等到酒宴開始了,而到市場采購的人因為晚上刮大風(fēng),沒有買到河豚。這個人只好喝酒到深夜,喝得大醉。他回到家中,連人也分不清了,家里人問他,他只是瞪著眼睛不回答。
他的妻子和兒女很害怕,說:“這是中了河豚的毒!”急忙打來糞便水給他灌下去。過了很久,這個人酒醒了,看到家里的人都恐懼不安,就問原因,家里人告訴他事情的經(jīng)過,他才知道搞錯了。
啟發(fā)與借鑒
河豚肉味鮮美,江南人向來視為珍品,只是其血與卵最毒,不小心吃了,難免喪命。故有“拼死吃河豚”的民諺。本文寫的那位作客吳地的先生,想吃河豚,但缺少“拼死”的精神,便自作聰明地給自己安排了起死回生之術(shù):“假不幸中毒,便用糞汁及溺吐之。”又怕死,又想吃河豚,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?結(jié)果這位先生不僅沒有嘗到美味,反被白白地灌了一肚子糞尿。作者由此說明,凡做一件事,須有信心和勇氣,必要時還須不惜身家性命。若是瞻前顧后,三心二意,不惟“一事無成”,而將“虛咽一甌溺”。
作者敘事全用白描手法,對話簡練,形象生動,文章篇末點題,理從事出,寓莊于諧,不愧為晚明諷刺小品中的一篇代表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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