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玉毅
①“梨花風起正清明”，又是一年清明到，風一起，梨花便紛紛從枝頭落下，簌簌有聲。頃刻間就白了地面，白了人間。
②外公過世已經(jīng)十余年了，至今我仍會經(jīng)常想起他。
③小時候，我是一個十足的“跟屁蟲”，成天不是粘著外婆，就是跟著外公。偶爾我也會隨著他們一起插秧，但總是插得橫七豎八，能不能成活都充滿了懸念。但外公從來不說什么，任由我隨意發(fā)揮。即使有路過的鄉(xiāng)親提醒說：“這樣插秧怎么可以，影響收成啊！”外公也權(quán)當沒聽見。
④外公是個退伍軍人，平日里話很少，有時他一天下來所說的話，扳扳手指都能數(shù)得過來。他就像一頭老黃牛，吃得了苦，受得了累，整天在地里忙活。那時我們吃的花生、毛豆、蠶豆、莧菜……但凡餐桌上能見到的蔬菜，基本都是外公自家種的。小時候，我最愛跟著外公去田間地頭。在那里，我看到了春天的第一只蝌蚪，聽到了夏天的第一聲蛙鳴，撿起了收獲時節(jié)的第一顆花生……在那片天然的樂園里，連泥土的氣息都是那么清新芬芳。
⑤除了種地，外公還特別喜歡看戲。只要不是農(nóng)忙時節(jié)，但凡本村或鄰村來了戲班子唱戲，他都會欣然前去，一次不落。外公看戲，有時也會帶上我。那時候我并不明白戲臺上“咿咿呀呀”唱的都是些什么，并不了解其中的趣味所在。而外公每次都津津有味地看到散場才離開，當我問他戲曲的內(nèi)容時，他才會簡單地解釋兩句。那時一臺戲結(jié)束時，很多觀眾都會往臺邊預(yù)置的籃子里投錢。我問外公，為什么散戲時，大家要往臺上撒錢呢？外公說，那些演員出來討生活不容易，掙些錢全憑鄉(xiāng)親們捧場。與很多觀眾不同，外公在散戲時總是走到臺邊輕輕地將錢放入籃子，從來不胡亂拋擲。
⑥后來，彩色電視在鄉(xiāng)村普及起來，戲班進村的次數(shù)就少了。外公感慨地說：“電視的畫面精致是精致，可是沒有現(xiàn)場看戲的氣氛和感覺。”每當這時，他便會講傳統(tǒng)戲文給我聽，像錫劇《珍珠塔》“方卿見姑娘”選段便是我從外公那里聽來的。很多年以后，當我跟外婆說起這些往事時，她都不相信這是真的。因為外公從不曾同她分享過，她自然也想象不到一個不茍言笑、沉默寡語的老頭子是如何酣暢快意地對孫輩講戲。其實，我們生活中并不乏這樣的人，看似少言寡語、不喜言談，但愛和喜好在他們的心中滋養(yǎng)了一大片美麗的花園，如果時機得當，多姿的花朵還會出人意料地開出園外。
⑦在漫長的一生里，我們每個人都會走過無數(shù)條路，但總有一條路是我們記憶和情感的歸宿。從外婆家去公交車站的那條路，我已記不清走過多少次了。每次我離開外婆家時，外公都堅持要送我。短短的一段路，外公靜靜地推著自行車，與我同行。一路無言，但我的心里卻是溫暖且濕潤的。后來，外公的身體越來越差，但他仍執(zhí)意送我。明明推車的動作越來越遲鈍，他卻還是慢慢地隨我走完去往車站的那條路。
⑧外公過世時，我尚在外地讀大學。外婆怕影響我學習，便叮囑家里人說：“阿毅離得那么遠，就不要告訴他了。”所以我連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上，當我放假回家得知這個消息后，眼前像20年積攢的梨花同時飄落般，一片雪白。那一刻，我多么希望時光可以倒流，讓我再看外公最后一眼。可是人生的路，并沒有返程票。
⑨窗外，繁茂雪白的梨花不斷地撕扯著我的記憶。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有好多話想要說，卻不知該如何繼續(xù)。這一刻，我已被回憶吞沒。
⑩外公，您看那人間四月正梨花似雪……
18. 選文中哪幾件事體現(xiàn)了外公對我的愛？用簡要的語言概括。
19. 結(jié)合具體語境，根據(jù)要求賞析下列詞句
（1）外公在散戲時總是走到臺邊輕輕地將錢放入籃子，從來不胡亂拋擲。（品析加點詞的表達效果）
（2）在那里，我看到了春天的第一只蝌蚪，聽到了夏天的第一聲蛙鳴，撿起了收獲時節(jié)的第一顆花生……（從修辭角度品析句子）
20. 分析選文第⑥段畫線句子的含義。
其實，我們生活中并不乏這樣的人，看似少言寡語、不喜言談，但愛和喜好在他們的心中滋養(yǎng)了一大片美麗的花園，如果時機得當，多姿的花朵還會出人意料地開出園外。
21. 選文結(jié)尾段有什么作用？
22. 選文中的外公是個怎樣的人？
【參考答案】
18. 任由“我”將秧苗插亂，從不說“我”：帶“我”看戲，給“我”講戲：每次離開他家，都堅持送“我”到車站。
19. （1）“輕輕地”修飾“放”，寫出外公放錢時動作之輕，表現(xiàn)了外公態(tài)度的莊重，突出了他對演員的理解和尊重。
（2）運用排比修辭，描繪了“我”跟隨外公在田間地頭玩耍時，欣賞到了大自然的有趣、美好，突出了“我”童年的快樂。
20. 生活中，一類人不善言辭，卻不乏對親人的愛，也有自己的愛好專長，這使得他們的內(nèi)心豐盈美好，而且在恰當?shù)臅r機，這種豐盈美好就會顯現(xiàn)出來。
21. 照應(yīng)文題和開頭，結(jié)構(gòu)嚴謹：用第二人稱直抒胸臆，表達了對外公的深切思念；突出了文章的中心。
22. ）沉默寡言，吃苦耐勞，尊重他人，疼愛晚輩，有自己的愛和喜好。（答出3點即可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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