①父親在河南開封長大。父親一直在奮斗,考上了武漢大學(xué),留在武漢工作,結(jié)婚,生了我。他的奮斗,換來了理想的大學(xué)、合適的職業(yè)和幸福的家庭。這也許就是別人眼中我平凡的父親——離家游子。他的心也許一半是黃河,一半是長江。
②我仍記得,父親接我放學(xué)后帶我直奔前往開封的列車。夜色如墨,列車搖晃著我疲倦的神經(jīng),懵懂的我從未讀懂過父親那晚的表情,他一直看著窗外,眼里似乎閃爍著什么,但不是眼淚,是一種難于言說的情感……火車哀鳴著停止了搖晃,我從父親的懷里惺忪醒來。又是一段顛簸的汽車行程后,父親拽著我,高一腳、低一腳地趕往鄉(xiāng)村。黃河的風(fēng)涼濕了父親的手心。
③沉沉夜色,靜默村莊。木門一開,黑漆漆的夜色瞬間被老屋里的燈光穿透。我有些暈眩,模糊的視線里煙霧繚繞,紙錢的火苗搖擺在黑紅的棺材前,父親嚎啕著,跪地不起……
④那時的我的確太小,奶奶去世,我竟沒有一滴眼淚；長大了一點兒,我才明白：和自己深愛的人離別,心有多么痛。對于父親也是如此,造就自己、牽著自己長大的人走了,而且是永遠(yuǎn)地走了……
⑤我一直單純地認(rèn)為這就是父親全部的痛苦。
⑥現(xiàn)在我知道,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恐慌：他也許在奶奶身上已經(jīng)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⑦奶奶是中秋節(jié)去世的。幾年之后的一個中秋節(jié),我們剛搬進(jìn)新房不久,父親在奶奶的照片前點了一炷香,慢慢的鞠了個躬,緩緩坐下,然后靜靜地注視著照片。良久,父親看著我,輕輕地說：“今后別再讓你媽生氣了。”
⑧也許他在遺憾自己以前沒有好好報答自己的母親,現(xiàn)在沒有機會了。不知道天下有沒有人不想出去闖一番事業(yè)然后衣錦還鄉(xiāng)的?不知道最后的回家在終日的等待面前是否顯得渺小?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父母再也等不到兒女回家的那一天?
⑨可是,誰又能改變這一切?也許最深的母子之情只能屬于童年,因為那時,孩子一無所有。到現(xiàn)在,我也不知道我們這一代獨生子女離家后,天下將會有多少老無所依的父母。
⑩父親那眼神中,也許還有責(zé)任。父親的母親已經(jīng)將全部交給父親,我明白有一天,父親也會將全部交給我,雖然我極不愿那一天的到來！我也明白有一天我也會將全部交出去，雖然我不怨那一天到來。但我知道,這個輪回終會由我接下去!
⑾那晚,窗外的夜色似乎被滿月稀釋過一般,我和父親靜靜地坐在一起。我能感受到,他害怕失去的,不只是他的母親,還有他的孩子。他知道,有一天他的孩子也會離家的。
⑿父親一直在彌補,他總是一有時間就帶我和母親回開封看看。搖晃的火車不再讓我疲倦,如墨的夜色早已被家的燈光照耀的溫暖、明媚!父親總是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我總是握著母親還未衰老的手,漸漸意識到：該輪到我了!
（作者：馬家越 選自《讀者》）
15. 通讀全文,你認(rèn)為文中“我”所領(lǐng)悟到的父親表情和眼神中的“難于言說”的情感包括哪些？（4分）
16.品味下列句子，分析其表達(dá)效果（4分）
（1）父親在奶奶的照片前點了一炷香,慢慢的鞠了個躬,緩緩坐下,然后靜靜地注視著照片。
（2）不知道天下有沒有人不想出去闖一番事業(yè)然后衣錦還鄉(xiāng)的?不知道最后的回家在終日等待面前是否顯得渺小?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父母再也等不到兒女回家的那一天?
17.第②③段寫到父親帶“我”回開封的那一晚“夜色如墨”“深沉夜色”“黑漆漆的夜色”，有什么作用？（4分）
18.一曲《常回家看看》溫暖了萬千家庭；也有人說,父母、子女之間,身體與身體的距離不等于心靈與心靈的距離。讀完上文,請結(jié)合你和父母的關(guān)系,談?wù)勀愕目捶ā＃?分）
答
15、⑴造就自己、牽著自己長大的母親永遠(yuǎn)的走了，他為深愛的母親離別而心痛。⑵意識到有一天自己也像母親一樣，沒有兒子在身邊的一絲恐慌。⑶遺憾沒來得及好好報答自己的母親。⑷意識到承當(dāng)起母親留下來的全部責(zé)任。
16、（1）運用動作描寫，寫出父親為奶奶上香時的虔誠，表達(dá)了父親對奶奶深深的思念，以及沒有好好報答甚至曾經(jīng)讓奶奶生氣的愧疚。
（2）用三個疑問的句式構(gòu)成排比，層層深入，寫出作者對事業(yè)和親情的思考，我們忙于事業(yè)、追求成功而忽視了家中的父母，表達(dá)了無奈的質(zhì)疑。
17、②③段的“夜色如墨”“深沉夜色”“黑漆漆的夜色”是環(huán)境描寫，交待出父親帶“我”回老家開封的時間，表現(xiàn)出這次行程的匆忙、倉促，烘托出父親內(nèi)心焦灼、沉痛之情，為下文寫奶奶的去世作鋪墊。
18、兒行千里母擔(dān)憂，古人云父母在不遠(yuǎn)游。雖然父母子女之間，身體與身體的距離不等于心靈的距離，甚至有時空間的距離能增加心靈的貼近，但是，遠(yuǎn)離畢竟違背了父母希望兒女繞膝的親情需要，畢竟造成了父母對遠(yuǎn)方游子的牽掛擔(dān)憂。我們現(xiàn)在住校讀書，父母也會抽空來看我們，為我們送衣送飯，既是對我們的關(guān)心，也因為想念我們。無論我們身處何方，都應(yīng)該趁父母健在，常回家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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