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 煒
在西羅王國，眼鏡匠帕爾姆是個異類，他一直將自己制作的眼鏡稱為作品，而不是如其他匠人那樣稱為貨品。異類是要受到嘲諷的，帕爾姆成了很多人口中的笑料。但在極少數人眼里，帕爾姆制作的眼鏡更應該稱為杰作、神作。他們是這些眼鏡的佩戴者，除了帕爾姆，只有他們知道，這些眼鏡能讓他們看到想要看到的模樣，不管是物品還是活人。
在深山里，帕爾姆的日子一直清苦，野果和野菜是主食，只有在遠游的時候才能吃上少量肉食，飲一點淡酒。
帕爾姆制作的眼鏡售價極高，每副一千金幣，可幾十年來，他制作的眼鏡沒有超過十副。對帕爾姆的客戶來說，這些眼鏡不僅功用超乎想象，而且鏡身鑲嵌寶石，精美絕倫。曾有客戶打算支付帕爾姆十倍的金幣，但被婉拒，“在制作眼鏡的過程中，我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獎賞”。
一天正午，帕爾姆煮了點蘑菇干，一個突然到來的客人打斷了他的午餐。已經好多年沒人來到他的林中小屋了。
不速之客看起來不到三十歲。帕爾姆因為被人打攪了午餐，撇著嘴有些不高興。
“帕爾姆先生，”年輕人坐下后說道，“我想請你為我打造一副眼鏡。”
帕爾姆的眼睛亮了起來，嘴角開始走平：“一副眼鏡多少錢，你知道嗎?”
“請不要為我擔心。”年輕人笑道，“一千金幣只是我一周的零花錢。吉爾斯公爵是我父親，我剛剛繼承了爵位。父親告訴我，你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本領，你是眼鏡匠，更是巫師。”
帕爾姆暗自慚愧，心想自己需要一副老花鏡了。以前，他絕對不會看不出這個青年氣度不凡，眉宇間和吉爾斯公爵那么神似。“你的要求是什么?”他問道。
“我要一副這樣的眼鏡，”小公爵說，“戴上它我就能看出眼前人心中關于我的想法。”
帕爾姆看著小公爵許久，搖搖頭：“非常抱歉，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。公爵大人應該跟你說過，我的眼鏡只能讓事物變成人們想要看到的模樣。比如我給他制作的眼鏡，讓他看到所有人在他面前恭謹無比。”
小公爵說：“這我當然知道。我想，這么多年隱居深山，你的魔法力難道沒有提升?”
帕爾姆還是搖頭：“再怎么提升，也無法讓我的眼鏡看穿人的靈魂。”
小公爵說：“我即將步入朝廷與王公大臣周旋，也將在上流社會與貴婦調情，我迫切需要看出人們對我的想法。至于他們的靈魂是黑是白，我毫無興趣。帕爾姆先生，你難道不想挑戰自己。做一副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杰作嗎?”
帕爾姆愣怔了許久，方才微微點頭。
小公爵把一只錢袋放在桌上：“這是一百金幣，是我的定金。”
送走小公爵，帕爾姆坐在桌旁直到日落，才把冰涼的午餐吃下肚。晚上，他把所有的魔法藥劑取出來，放在一旁備用。
真能做成那樣的眼鏡嗎?這一夜，帕爾姆罕見地失眠了。
第二天一早，帕爾姆來到屋旁的深潭邊，縱身躍入，潛入潭底，采掘結晶物用來煉制鏡片。上岸后，他在陽光下發抖不止。“我老了，再下一次這個潭，我會沒命的。”他想。
帕爾姆一次次地試驗他的藥劑，常常通宵達旦。用了五個月，經過了一千多次失敗，才取得了一小瓶也許是能用的藥劑。用藥劑煉制鏡片磨鏡片、制作鏡框、裝配、修飾，眼鏡終于完成了。離小公爵來取眼鏡的約期還剩半個月。
懷揣著眼鏡，帕爾姆出了深山，去人群密集的城鎮試用他的眼鏡。
他選了一個小酒館，戴上眼鏡，坐在店門口的桌旁。人來人往，許多人匆匆而過，看不出他們對他有什么看法。他想，也許自己的魔法不足以把小公爵的想法實現。但是，當一個老人經過時，他立即感受到了信息：“這是帕爾姆吧?這個傻瓜怎么還沒死?”這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，但帕爾姆真真切切感受到了。他被自己的魔法眼鏡驚呆了。
帕爾姆在很多地方測試眼鏡。他感知了人們對他的蔑視、輕賤、善意，甚至還探知了兩個強盜打算對他下手搶劫。
回到林中小屋，帕爾姆還在激動不已。看著眼鏡，忘記了饑餓和寒冷。眼鏡的神奇，讓他難以想象。
三天后，帕爾姆的激動勁兒才漸漸消退，開始坐立不安。這副眼鏡出自他的手，但最終將屬于小公爵。這個年輕人讓他爆發出一生中最神奇的魔法力。
“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念頭?”帕爾姆感覺冰冷透骨，仿佛剛從潭水中出來。太可怕了，太可怕了，無論是小公爵，還是這副眼鏡。在他和它面前，任何人都將像裸著身子一樣，包括制作者帕爾姆。
小公爵如約來到帕爾姆的林中小屋。屋內無人，桌上放著一只錢袋子，旁邊的紙條上寫著：恕我毀約，萬分抱歉。
小屋旁深深的潭底，帕爾姆靜靜地躺著，腿上綁著大石頭，手中緊緊握著他一生中最后的杰作。
4. 下列對小說相關內容和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準確的一項是
A. 小說前三段，寫了人們心目中的帕爾姆及其日常生活和制作眼鏡的奇異之舉，為下文情節的發展作了鋪墊。
B. “帕爾姆暗自慚愧，心想自己需要一副老花鏡了”，這是對帕爾姆的心理刻畫，暗示了小公爵對他的觸動很深。
C. “他感知了人們對他的蔑視、輕賤、善意”，照應前文“異類是要受到嘲諷的”，表現出人們對帕爾姆的憎惡。
D. 小說以“帕爾姆最后的杰作”為標題，既點出了小說的核心人物和核心事件，也設置了懸念，引發讀者思考。
5. 小說中小公爵這一形象有什么作用?
6. 小說中的帕爾姆試鏡成功后為什么選擇自殺?請結合文本談談你的理解。
【答案】4. C 5. ①推動情節的發展。小公爵具有挑戰性的制鏡要求，引出帕爾姆努力造鏡、實地試鏡、懺悔自殺等情節。
②襯托出帕爾姆技藝高超和人性的善良。小公爵的美言與激將，激發出帕爾姆創造出神奇有魅力的眼鏡；由小公爵的陰險可怕，襯托出帕爾姆人性的善良。
③深化了主題。小公爵花高價購買眼鏡，暴露出人性的弱點，作者借此呼喚人的坦誠與本真。
6. ①用自殺來毀約。試鏡成功后，發現眼鏡很可怕，不想讓眼鏡留在世上。
②帕爾姆感到很懊悔（愧疚）。自己造出了有悖于人性的眼鏡，感到后悔。
③以死捍衛、堅守人性的善良美好。
④以死來警示小公爵和世人，啟示人們要守住本真，坦誠相處。
【解析】
【4題詳解】
本題屬于綜合考查題，考查的角度較多，有內容的理解，主旨的概括，表現手法的分析等。解答這類題目，首先要題干的選擇要求，如本題“下列對小說相關內容和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準確的一項”，要求選出“不準確的一項”，立足考查“內容和藝術特色”，然后瀏覽每個選項，再逐一進行分析。本題中，
C項，“……表現出人們對帕爾姆的憎惡”錯誤，文中說的是“他感知了人們對他的蔑視、輕賤、善意”，并非都是“憎惡”，還有“善意”。故選C項。
【5題詳解】
本題考查學生把握人物形象，分析次要人物形象在小說中的作用。解答此類題目，首先要明確題干的要求，如本題“小說中小公爵這一形象有什么作用”，然后到文中圈出寫小公爵的內容，把握小公爵的形象特點，再看這一形象對小說情節、主要人物形象以及主旨等方面的作用。從文中來看，小公爵想要制作一副能夠看到別人對自己想法的眼鏡，為了讓帕爾姆制作這樣一副眼鏡，小公爵采用激將法，這展現出小公爵的陰險狡詐的特點，而小說中的主人公帕爾姆卻是善良的，由此可知，小公爵這一形象對主人公起到反襯作用；從情節角度來看，因為小公爵要求制作這樣一副眼鏡，才有了下文帕爾姆制作眼鏡、試驗眼鏡，以至最后自殺懺悔等情節，由此可知，小公爵這一形象推動了小說情節的發展；從主旨的角度來看，小公爵花高價購買眼鏡，想要看到別人對自己的評價，暴露出人性的弱點，作者借此呼喚人的坦誠與本真，由此可知，小公爵這一形象深化了小說的主旨。
【6題詳解】
本題考查學生理解文章內容，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意的解讀的能力。解答此類題目，首先要明確題干的要求，如本題“小說中的帕爾姆試鏡成功后為什么選擇自殺?請結合文本談談你的理解”，然后要到文中找到帕爾姆自殺的內容，再結合上下文的情節、這副眼鏡的特點和主人公帕爾姆的形象特點分析原因。從文中來看，小說結尾寫帕爾姆自殺懺悔，由“太可怕了，太可怕了，無論是小公爵，還是這副眼鏡。在他和它面前，任何人都將像裸著身子一樣，包括制作者帕爾姆”可知，帕爾姆經過試鏡之后，發現這副眼鏡太可怕，所以他不想讓這副眼鏡存留于世；從這副眼鏡的特點來看，這副眼鏡可以看透人心，讓所有人無所遁形，而這副眼鏡是帕爾姆制作出來的，這其實違背了人性，所以帕爾姆最后用自殺的方式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懺悔，并用自己的死亡來守護人性的美好；從“小公爵如約來到帕爾姆的林中小屋。屋內無人，桌上放著一只錢袋子，旁邊的紙條上寫著：恕我毀約，萬分抱歉”可知，帕爾姆想要用自己的自殺來警醒小公爵以及世人，希望人們能夠坦誠相處。考生圍繞這些方面分析作答即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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